第41章 朱阑共语-《金银错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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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身,趿着软鞋到铜盆里洗脸,脸盆架子正对花窗,没来得及擦脸,见宇文良时和人匆匆经过。因为隔着湖,看不清他眉眼间的神色,只觉得那身石青绣团花的便服似乎更适合他,祁人两百多年来仍旧保有自己的习俗,没有被鲜卑同化,真是铁一样的意志。
他走得很急,边走边吩咐,很快进了月洞门。婉婉站了一阵子,转身叫人来绾发,天色不早了,也该出去露个脸了。
唱灯晚儿是什么?就是晚饭过后开的戏,戏台上“气死风”高挂,角儿们在灯火下唱念做打,这就是唱灯晚儿。通常看这个的都是至亲挚友,兴致起来连看整晚,半夜里主家上“灯果”,有酒有肴,还有蒸食、汤面,小孩儿特别喜欢这样的活动,不必睡觉,可以闹一整夜。
大家都落了坐,寿星翁的喜日子,本人当然不能告假,得陪坐。良时一手支着下巴,对台上咿咿呀呀哼唱的什么“你我结义甚罕有,虽系异姓胜骨肉”,感到十分不耐烦。点灯熬油似的磨蹭了两盏茶,见婉婉从回廊上过来,精神立刻就焕发了。
上前迎她,众人都站起来了,她含笑压手请大家别拘礼,自己在太妃身旁坐下了。
媳妇得挨着婆婆,每家每户都是这样的规矩。他隔着一桌,甚有望洋兴叹的无奈,和他同桌的老二、老五见了,哥儿俩一嘀咕,禁不住笑起来。
他察觉了,拢着茶盏问他们笑什么,老五摸摸新蓄的胡髭,两头尖尖,据说是仿唐,捻得像个菱角一样。
“三哥,这驸马爷当得受累吧?您大婚那些事儿,外头都传遍啦。”
他脸色不佳,“怎么就传遍了?大婚顺顺当当的,有什么舌根可让你嚼的!”
老五啧地一声,“就您侍寝给轰出来那事儿,上族里打听打听去,谁不捂着嘴葫芦笑!天爷,您说这世道,真不叫男人活了!这么上赶着,人家还不领情,爷们儿这老脸都没处搁了。”
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,面红气短地呵斥:“哪个瞎了眼的杀才编排这个!你们瞧她那样儿,像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?人家知道夫唱妇随,见了我爷长爷短,背后不知道多温存!你们也是,听见这种胡话就该大耳刮子扇他,你们可好,冷眼瞧笑话,任人这么糟践我,是兄弟手足的道理?”
还夫唱妇随,说出来不亏心呐?老二剔了剔牙花儿,“你是长是短,咱们小时候比撒尿见识过,甭扯那闲篇儿。绕开这个不说,就说你那手炉,都抱了仨月了,眼下天儿暖和起来了,晚上还往被窝塞,你堂堂的爷们儿,磕碜不磕碜?”
那哥儿俩不厚道,哈哈大笑起来,这位袭了爵的王爷窘迫不已,一想也没谁出卖他了,转头叫荣宝,“你这狗奴才,这些话都是从你牙缝里漏出去的?”
荣宝矮着身子大呼冤枉,“主子明鉴,奴才哪儿敢呢!奴才是出了名的嘴严,牙缝儿可没那么大。”
他气得厉害,又怕引人注目,压着嗓门说:“别和爷耍哩格楞,那点儿老底除了你,还有谁往外掏?”
荣宝翻着两个牛眼看天上,“奴才想想……”
“想你妈的哈赤!”他照准了后脑勺就是一巴掌,“你等着,事儿完了有你受的,剥光了立旗杆儿,把你那不便之处亮出来,让大伙儿掌掌眼!”
老五叫了声好,“听人说太监那处不消停,逢着春天就像韭菜似的,时候长了不割,它就发芽。”
荣宝哭丧着脸,差点没跪下,“五爷,您不能这么坑奴才。当初是您套奴才话,奴才一个不走心说漏了嘴,您下了保票的,保奴才没事儿,这会子怎么这样儿,不帮着求情,您还煽风点火!”
老五全当没听见,只管和老二起哄,最后还是那边儿长公主听见动静了瞧过来,王爷怕事儿兜不住,才咬着槽牙把他打发了。
宇文氏的爷们儿,没别的长处,就是兄弟一心。虽不是同母所出,一根藤上下来的,自小又养在一处,上山下河从来不落下哪个。老王爷一生有六个儿子,四位格格,除了七岁夭折的老四,其余个个身强体壮。到他袭爵之后,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疏远,原来是怎么样,现在还是怎么样。这和老王爷的教导有莫大关系,兄道友,弟道恭,兄弟睦,孝在中。谁敢违背,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踏进这个门槛,所以这是刻进骨血里的和睦,一直到今天,也没有改变分毫。
自己小时候受到的熏陶,为人父后一并传承下去,澜舟澜亭哥儿俩现在就是这样,等将来兄弟队伍不断壮大起来,只要他活着,这种老规矩就得一辈辈传下去。兄弟之间,玩笑话绝不当真,连当初光屁股的样子都彼此见过,现在婚姻上遇到点小挫折,被揭了老底,厚着脸皮让他们笑话一回,又能怎么样!
果然的,兄弟三个开始一致发愁。
“婆娘难弄,难于练兵。”老二说,“到底是自己的女人,又不能怎么整治……”
老五的想法很直接,“好婆娘赖婆娘,抓着了就上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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