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三章 红粉骷髅,一抔黄土-《浮沧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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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穆红衣没有回答,她既没有点头,也没有摇头。

    只是动作轻柔的抱住了小殿下。

    易潇低叹一声,认命一般的闭上眼睛,眼角有泪两行滑落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他知道天门的长生是假的,这世上的长生都是假的,即便如此,他还是认了。

    因为这份体温和余热是真的。

    穆红衣温柔拍了拍他的后背,以额抵额,长发飞舞。

    她轻声呢喃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易潇有些微惘的蹙起眉头,却没有睁开双眼。

    他感觉抱住自己的那个身子,微微向后倾斜。

    于是整个世界跟着天摇地晃,一同倾斜。

    天地为正,长发为负,红衣倒跌。

    那口棺材的一面棺板,便成为了向后跌去的唯一遮挡物,但本该出现的轻微磕碰声音并没有出现,温柔的双手搂着自己的腰部,带着自己在短暂的时间内缓慢翻身,坠入棺中。

    像是坠落悬崖一般漫长。

    女人像是一朵攀着枝蔓生长的野花,搂住自己的身子,由温柔变得狂野。

    忽然的转变让易潇有些不太适应,他沉痛的呼喊一声,紧接着嘴唇被堵住了,温柔的雪花覆了上来,短暂的冰凉之后,对方用尽了全部力气,似是像要把自己的魂魄都吸出来。

    易潇放弃了所有的抵抗,像是落在了云间。

    他任由自己下坠,也任由女子愈发肆无忌惮的索取。

    在云海缥缈之间。

    他下坠了不知多久。

    那道孕育了许久,终于成熟的神魂,也被一丝一丝吸了出来。

    魂火摇曳,不再明亮。

    易潇忽然听到了轻微的一道咔嚓声音。

    云海被人一剑斩开。

    那一剑将自己斩下了云端。

    天门所有的游鱼,轰然沸腾,被沛然无尽的剑气撕裂成虚无。

    天门的草屑刹那卷开,虚伪包裹着的元气与剑气,在一剑之下,露出了无比荒芜的真实面目。

    小殿下吃力的睁开双眼,等待着世界的重影缓缓合一。

    他看到了一只脚踩在棺材上的白衣男子,单手悬提着虚无之剑“因果”,神情平静而自如。

    剑尖距离自己的胸膛只有些微距离。

    却很是准确的穿透了“穆红衣”的后心。

    无数天光笼罩而组成的女子,此刻的面容仍然是那一副温柔,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有着剑匣内红衣儿的记忆,只是伴随着那一剑的剑气迸发,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。

    她的肌肤不再白皙,发丝不再晶莹,眼眸不再明媚。

    女人依旧笑意盈盈,只是这抹笑意,在她原本枯萎干尸的面容显露之后,便不再动人。

    大光明山主淡淡说道:“也不劳他动手了,我送你去彼岸。”

    剑气回转,棺木震荡。

    无数的因果轮转,轰然迸开——

    荒芜的天门,黄沙骤然飞扬,黑龙白凤剑匣被庞大的剑气拍打而出,坠跌插入地面,迸发出凄凉的尖啸声音。

    剑宗明冷冷看了一眼,说道:“死物一件,好不容易孕育出了些许灵智,却无比愚蠢,主人早就死了,听了一声号令,就千里迢迢耗费剑气赶来,难不成还以为世上真有长生?”

    黑龙白凤怨念极深,痛苦呜咽,碍于白衣男人的剑气浩荡,却不敢再发一言。

    被剑宗明因果一剑插入后心的女子,此刻早已经将头颅死死抵在棺底,低下头颅,只是因为她不愿将自己那张面容露出。

    因果如是,无法避免。

    她的四肢依旧搂着易潇,余温依旧。

    小殿下的鼻腔里,依旧是熟悉的气味,因果剑气震荡,带上了淡淡的血腥气息,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他早就知道了的。

    他知道穆红衣死了,不会活过来的。

    他也知道,穆红衣如果真的有回来的那一天,也不会对自己摊开双臂,温柔无比的笑着说,我等你等了好久啊。

    所以他从头到尾就知道,这只是一场幻境。

    可即便是在后卿的仙碑当中,易潇也没有经历过如此逼真的幻境。

    小殿下的面颊上,早已经布满了泪痕。

    他情愿相信这是真的。

    到他最后闭上双眼之前,他问了一句,是真的吗。

    不需要回答。

    至少这短暂的时间里,他感受到了真实的存在。

    抱着自己的女子,身体早已经枯萎,易潇知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时间,在长生大阵破开的时候,锁死的时间会千倍百倍的偿还回来,这片永恒的长青之地,其实就只是一片荒芜不毛的墓地罢了。

    天门的棺木里更是如此。

    棺木里躺着永葆青春的女人,在漫长的岁月里长眠不醒,需要一个吻才能醒来。

    听起来像是一个荒唐的故事。

    易潇从不觉得满心欢喜,可到此刻却觉得无比悲伤,像是血液里有什么缓慢觉醒了,那股子满腔的悲哀却不属于自己,巨大的疏离感排斥着自己。

    抱着自己的干枯女人,声音像是飘离在天地间的风絮,溢出棺木就散了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很想念‘他’。”

    女人轻轻说道:“如果你真的是‘他’,多好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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