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迷踪突败-《永徽迷局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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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讷知道樊宁害怕,颔首一应,派她去做这个远离案发现场的活计,自己则蹲下身来,用毛刷一点点收集证据,妥善保存。
高敏在刑部受尽了那两老儿的气,无一时一刻不被他们倾轧,搬尸清理现场这样的脏活累活还总落在他身上。方见薛讷把他们驳得哑口无言,高敏恨不能冲上去亲薛讷两口:“薛御史好生神断!高某佩服!”
薛讷又陷入了沉思里,根本听不见高敏的称赞。高敏见薛讷极其专注,好似聋了似的,赶忙噤声不再打扰他,自己亦开始在现场收集证物。
此两人在这一方不大的现场转来转去,数次险些撞在了一起。高敏人如其名十分机敏,总能适时地给予薛讷协助。薛讷见此人虽然也是刑部主事,倒不似他那两个一胖一瘦的前辈般昏聩,勘察现场颇有条理,不由对他大为改观。待他两人收集的差不多,蓝田县衙来的武侯也赶来了,将尸首全部拉走,薛讷起身转向高敏道:“敢问阁下是?”
“刑部主事高敏”,高敏耐心地向薛讷自我介绍,抬起眼来,目光比方才沉定了许多,“天色不早了,高某想邀薛御史一道乘车返回长安,不知薛御史意下如何?”
薛讷不爱交际,想要客套回绝,方赶回来的樊宁却替薛讷满口应承下来,推搡着薛讷上了马车,自己则驾马在外迍迍而行。
马车上空间狭小,这般面对面坐着,薛讷更显窘迫,向一旁挪了挪,哪知高敏也跟着挪了挪,坐得离薛讷更近了些。薛讷额上直冒汗,拱手问道:“敢问兄台贵……贵庚?邀我同行,可有要事相商?”
高敏撑不住笑道:“下官比薛御史虚长两岁,久闻薛御史神断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。听说薛御史总角之年便破获了当年东宫少监犯下的永乐坊枯井案,心中一直敬服,却苦于没有机会结识,今日既有机会相见,高某又如何能放过这时机呢?”
对于高敏这一顿猛夸,薛讷极其不适应,笑得十足腼腆,回道:“哦……那个案子,是有些蹊跷可怖,所以流传到了坊间,但对于薛某来说,只是一时巧合。”
“薛御史可莫要自谦了,听说那凶手竟杀了三五个人,还埋在自家的活水井里,可是真的?”
“是了,起初还以为只是一个仆从自杀而已……彼时我在李局丞门下为父赎业,某日弄坏了浑天仪,李局丞便说让我做些活计算作责罚。恰好东宫一位少监家的仆从跳井死了,那少监怕污了新盖的宅子,特意遣人来请李局丞过去做法事,我就随李局丞一道去打下手。”
“那少监可是贴身伺候太子殿下的,薛御史应当还挺作难的罢?”
“彼时年纪小,并不懂这些,只想着早点干完活,可以饱餐一顿。若非得太子殿下信任,案情也难以水落石出”,薛讷说起当年事,抬手扶了扶幞头,陷入了回忆中,“薛某仍记得,那是清明翌日,我与李局丞到后不久,太子殿下便也来了。我初次与殿下相见,他虽然还不到十岁,说话做事却是一板一眼的,很有风度。但离开众人眼前,他又是个贪玩的孩子,彼时那个家里只有我与他年纪相仿,他就开始跟着我玩。李局丞借口要入定开天眼,找了个地方打盹去了,殿下见我做的事觉得新奇,就一直跟着看我,还问东问西。我本就不爱说话,应付他十分吃力,但看他是认真想知道其中关窍,就同他混聊了许久,半天下来,竟也熟络了。当时年纪小,总偷看些悬案故事,久而久之也有了一些断案的本领,所以每当跟着李局丞做法事,我仗着自己是孩子,行动自由,都会忍不住要去尸体周围翻看,这一翻就发现那尸体有些异常,不像是溺死的,而像是死后丢进井里的。”
“是因为鼻腔里没有水藻吗?”
薛讷颔首道:“长安城的水井与各坊引来的水中,皆有一种本地的水草,尤以在井中分明,若是在井中溺亡,口鼻之间是一定会多少残留些此物,可那人口鼻中一点都没有。不过大户人家讲究,也不能以此作为依据,所以我便偷偷告知了殿下,他提议放我下井看看,水中究竟有没有苔藓。”
“想不到太子殿下与薛御史竟如此大胆,溺死的人身子往往很粗大,即便是有经验的仵作也会有些发怵,你们两个孩子竟然不避讳,还要下井……”
“啊,我自小就不大怕这些,殿下更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。不过下井时,遇到了一些意外,我们本在井上试过,殿下可以拉得动我,我才下的井,不想下水后身子变得很沉,慌乱间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,井下竟霍然开了个槽口,里面弹出个死人头来,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就把那人薅了出来,谁知后面还有,一共拽出了三五具,我又逆着尸体飘出来的槽口奋力往里游,竟然从庖厨的水槽里游了出来……”
“如是听听,就觉得挺吓人的,难为薛御史,小小年纪遭这样大的罪。”
“更可怖的在后面,我斩断了绳子,从庖厨的水槽里游了出来,地上放着一只死鸡,满地的鲜血却不像鸡血,想起那井里方出来的尸身上有刀口,我猜他们是在这后厨被杀,又丢入水槽的。在这样的府宅里,能布下这样的阵仗杀这样多的人,若说少监不知情,是绝对不可能的。我就大胆猜测,今日那要下葬之人帮少监杀了这些人,埋进庖厨的水槽里,顺进了井中。少监为了灭口,又将此人扼死,而后丢进了井里,做出溺死的假象。我担心殿下为了救我去求助于少监,反遭不测,匆匆赶回。好在殿下沉得住气,也觉得此事蹊跷还未妄动,我告诉殿下,杀人的可能是少监,殿下一开始不肯相信,毕竟那少监从殿下一出生,就伺候在侧,算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了。但殿下虽心痛,却还是想求一个真相。他提出参观园子,引开了那少监,我则假装掉进了景观湖里,由管家带去换衣裳。那管家年纪不小,先前对李局丞很恭敬,我猜他是个虔诚道徒,便说府中有诡水影,问他最近可有失踪的家丁。老管家告诉我账房跑了好几个人,我当时哪懂这些,只是觉得他们的死可能与钱财有关,又偷跑回那废弃的庖厨,从炉子里翻出了些还没烧尽的账本。我虽然看不懂,但却觉得应当是要紧的证据,赶忙向外跑,谁知竟与埋伏在那里的少监撞了个正着……”
“此人可是贪了东宫的钱财,又杀了自己的账房?”
“是了,我以为已经走投无路,险些被他一剑挑死。幸好殿下带人赶到,我情急之下将账本直接扔了过去,那人飞身去抢,被张顺截下。谁知他丧心病狂,竟劫持了太子殿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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