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-《清寥记2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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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再看君媚十指纤纤,染着晶莹剔透的蔻丹,皓腕露出一截,被那翡翠镯子衬得肤若凝脂。

    一曲罢了,赵玺笑问:“四叔觉得如何?”

    “嗯,很好。”

    君媚正欲谦虚两句,赵庭梧却转开话题,问:“我记得西南角有一棵柿子树,如今怎么变作海棠了?”

    赵玺听他这样说,诧异地转头望去,果然,柿子树何时不见的,他竟然没有留意。

    “去年我让人砍了。”楚太太笑道:“芷蘅院修得这样精致,实在与那树不配,咱们这里又不是市井门户,我只见过乡下人家种柿子树,深宅大院的品位该高雅些,所以换了棵西府海棠。”

    赵玺大惊,压低声音质问烟箩:“谁让你们动那棵树的?”

    烟箩见他突然变了脸色,不解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不就一棵树么。

    “那是我娘亲手给意儿种的,为祈福消灾所用。”趁楚太太还在谈“品位”和“格调”,赵玺告诉烟箩:“她自小多病,原打算买几个替身儿,可我娘说,买别人的孩子代替自己的孩子出家消灾,算什么道理,不能够。后来父亲请到高人,说她生在锦衣玉食里,太过娇气,怕是禁不起,除非当做半个儿子来养,而且还得在她住的地方种一棵憨实的果树,果子结得越好她便越好。”

    烟箩闻言心下一跳,张口结舌:“这,你怎么不早说?”

    赵玺悔不当初:“我哪儿知道你娘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看见意儿面无表情地从院门外走了进来。

    “妹妹!”赵玺倏地站起身,心如擂鼓,有些不敢看她。

    意儿也没想到,她带着敏姐和阿照前来参加茶宴,走到门外却听见楚太太高谈阔论,说她的柿子树土气,有辱风雅,于是去年就给砍了。

    意儿望向西南角,心口堵住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她垂着头,不言不语落座。

    君媚见她束小冠,着男装,未施粉黛,心中比较,觉得自己更胜一筹,显然已经赢了。接着看她神情黯淡,猜她应该也知道被比了下去,所以才心情低落。

    楚太太自然也这么想。

    “二小姐来了,快请坐。”她一边招呼,一边抬起那只戴着蓝宝石戒指的手,吩咐丫鬟看茶。

    君媚又开始抚琴,奏《潇湘水云》。

    楚太太像欣赏奇珍异宝似的望着自己的小女儿,神态无比骄傲。她是如此出众,美貌不可方物,仪态万千,端庄高贵,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。

    这么想着,余光瞥向那边板着脸的意儿,暗暗觉得出了口恶气。她不是爱背后骂人吗?赵玺找她牵线,她不帮忙便罢了,反倒还劝人放弃,安的什么心?

    楚太太一边翻了个白眼,一边端起主人家高贵的架子,招呼她道:“天竺进的茶叶,二小姐尝尝合不合口味。”

    意儿端起盖钟,抿了一口,正要放下,忽然觉得哪里不对。

    这边宋敏道:“要说茶叶还是本国的最好,外国进的,尝尝鲜也就罢了。”

    楚太太略笑笑:“虽如此,怕是没有多少机会尝的,宋先生多吃几盏。”

    阿照不爱吃茶,也不懂品茶,砸吧两口,皱眉道:“怎么是苦的?”

    身后两个丫鬟“噗嗤”一声,正是上次与她斗嘴的二人。

    君媚闻言险些没绷住,心想哪儿来的土包子,竟如此丢人现眼。于是琴也不弹了,抬起袖子挡住嘴,低头莞尔。

    楚太太正欲出言嘲讽,没想到却看见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,那赵家的二小姐仿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,竟高高的抬起盖钟,打量底下的款识。

    “那是民窑的,不值什么。”君媚实在忍不住提醒。

    楚太太与女儿交换眼神,幸灾乐祸,清咳一声:“虽是民窑,但也算孤品,那家窑厂产量极少,而且听闻已经不做瓷器了。”

    意儿看见款识,难以置信,强压心中怒火,望向众人的茶具,见赵庭梧用的是一只青玉夔纹带碧玉座碗,楚太太用的是犀角雕莲螭纹荷叶式杯,君媚的琴撤下,丫鬟递给她一只汝窑天青釉小碗,烟箩用的是金油滴建盏。这几个都是古董珍玩。

    君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不介意再教一句:“别看那碗黑乎乎的,可是价值连城。”

    楚太太轻飘飘道:“二小姐在外头做官,薪俸也不多,可能对这些金贵的东西不熟悉,难得今日四爷在,我特意找出来,供大家赏用。”

    她为了招待赵庭梧,昨晚在库房精挑细选,想着既要风雅又得够排场,金的银的都不能用,足足挑到后半夜才罢。

    眼下看来,她的心思都没有白费。

    君媚瞧着意儿脸色发白,此刻目光直直的盯住自己腕间戴的手镯,心下万般鄙夷,想她身为赵家小姐又如何,离开这么多年,竟穷酸成这样,真是颜面丢尽。

    君媚慢条斯理端起茶碗,袖子垂落,愈发露出那只翡翠镯子,然后她搁下碗,瞥着意儿羡慕的眼神,炫耀般摸了摸镯子,大度道:“娘,既然二小姐喜欢,不如把那只白釉暗花的民窑茶钟送给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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